吃糕点比赛中,拾荒的瘦弱老人拼命往胃里塞东西,终于比胖哥多吃了半块,她要赢个电脑给儿子。
上个月,朋友糕点店正式开业。脑子一向灵活的朋友,竟然策划了一场吃糕点的竞赛游戏。游戏规则极简单:参赛者自愿报名,商家免费供应糕点,比赛中,谁吃下的糕点最多,谁是冠军,而冠军的报酬是一台价值五千多元的手提电脑。
我作为那天的嘉宾主持,同朋友一道见证了那天比赛现场的热烈气氛。
是一个周末,在糕点店前面的空地上,工作人员早早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舞台,一字摆开的桌子上摆放着刚出炉不久的糕点。在小城,那也算是一个极新鲜的创意。很快,糕点店门口就被前来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。
比赛定在那天上午十点钟。九点多钟,前来报名的人已陆陆续续有十几个。来报名的人,有学生模样的,也有打工族行列的,却无一例外地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。他们嘻哈着在报名册上填写上自己的资料,然后一一走向后台做着赛前准备。
她是那天最后一个挤上台来报名的人,彼时,工作人员正准备收起报名表,宣布进入比赛。“等一下,等一下!”一个急促而又略带沙哑的妇人的声音从人群里传过 来,循声望过去,她就那样突兀地闯入我的眼帘:一个又瘦又小的老人,左手拿着一根小棍,右手背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大袋子,灰白的头发,被风掀得在头皮上一 跳一跳的,黢黑的脸上,皱纹似一道道深深的犁沟。她正费力地挤过人群,急切地向我们走来。“老太太,你不好好拾你的破烂,跑这里来来凑什么热闹。”有工作 人员打着手势欲让她回去,朋友却止住了他:“今天,不管是什么人要来参加比赛,我们都不能拒绝!”就这样,那位又老又瘦的老太太成了那天最后一位报名参加 比赛的人。
那天的比赛,刚开始时还带有游戏的成分,有些搞笑。大庭广众之下,参赛人员个个都像刚从难民营逃难归来的难民,对着面前小山似的糕点狼吞虎咽。桌子上的糕 点很快就风卷残云一般被吞光了,工作人员又捧出更多的糕点放上。慢慢的,有人开始承受不住,速度明显降下来,再后来,开始有人抚摸着被撑的鼓鼓的胃痛苦地 退出。一个,两个……当场上只剩下最后两个参赛者的时候,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,喝彩声,加油声,也有阵阵含义复杂的笑声。台前的所有目光都被台 上最后的两位参赛者给吸引了: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胖哥,另一位就是那位貌不惊人的拾荒老人。两个人的速度也比先前慢了许多,可胖哥的优势明显比老人大。他 还能整块整块地往嘴里吞糕点,老人却像吃桑叶的蚕一样,只能一点一点往嘴里送了,每送一口,都要停下来艰难地喘口气。我真害怕那样子下去,会闹出危险来, 可面对台下热情高涨的观众,又不好说什么。只在心里暗暗企盼,那位老人,赶快退出那场比赛。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盘子里的点 心,一块一块,慢慢往嘴里填着,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面前的糕点……
最终,是那位胖哥的胃再也承受不住。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放弃了那台唾手可得的手提电脑。气恼地瞪了一眼旁边的老人,退下场去。
当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位竞争对手黯然离开的时候,老人一手抚着胃,痛苦地伏在了面前的桌子上。她到底还是比那位对手多吃下了半块点心。却几乎已不能站起来。
“这个老太太,要电脑不要命了,一个老太太要那玩艺儿干嘛?”
“估计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可口的糕点,顺便来解个馋。可这么做,也太玄了。”
……
台下一阵骚动,老人却似乎一句也没听见。停了好一会儿,她才站起来,颤微微地向我们走过来,脸上露出卑微怯怯的笑:“你们说话可要算话的,手提电脑呢?”
“当然会兑现的,您稍等一下,电脑很快会拿到您面前。现在,我们想知道,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得到这台电脑,拿去卖钱,还是自己用?”忍不住自己的好奇,我还是把盘旋在自己心底的疑问给抛出来。
“我不要钱,只要电脑,送给儿子。我儿子在这里读大学,我在这里拾垃圾。儿子的同学都有电脑了,可我们穷,买不起,儿子懂事,从来不向我开口,可我知道, 他想要,他也需要。现在有这么个机会,我拼了老命也要给他挣回去……”老人喋喋不休地讲着,骚动的人群忽然静下来。我的胃里开始不住地翻腾,眼框也酸胀得 不行,似乎把那一堆小山似的糕点吞下去的是我,是我年迈的母亲。
那天,我是含着泪向台下的观众宣布的:我宣布,今天的冠军,是这位母亲!短短的一句话之后,我再也说不出更多……
比赛结束,她紧紧地将手提电脑抱在胸前,像怀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,又颤微微地挤出了人群。忽然又想起什么,回头对着台上的工作人员唠叨了一句:“你们行行好,别说这台电脑是我吃糕点比赛得来的,就说我抽奖抽的吧,不然,儿子会难受……”
怔怔地看着她远走,台上的我们,谁也笑不出来。不远处,街道边的垃圾筒边,她佝偻着腰停下来,正吐得天翻地覆……
(摘自《黄鹤楼周刊》)